五月是我的恶意

明治二年,五月十一日,土方岁三死于箱馆。
天正十八年,五月三日,本作长义被卖进大山(划掉)

【土方+兼堀】如影随形

◎ 读前必读 ◎


一个鬼故事(。

野史向,土方视角

因为正常人类通常看不见付丧神所以兼堀其实没怎么出场

然而还是兼堀,熊孩子兼和麻麻堀

当然是清水,你在想什么呢……

祝食用愉快:)



=============================================



“咳咳,咳咳……”

总司又咳嗽了,让兰医松本良顺(*1)看过了也不见好,听说前几日还咳出血了。

土方岁三躺在被团上,听着邻房的咳声,不禁想起了最近新选组内的流言:冲田总司年纪轻轻,又是身强力壮、性格明朗的人,本是不该与这种病症纠缠的。如今却得了这种治不好的病,都是报应。

至于是遭了谁的报应,流言莫衷一是。

最初的说法是山南敬助。山南先生是新选组总长,当年跟着近藤等人一同上洛,如今被新选组自己人处死,他心有怨恨,于是便把诅咒寄托在为他介错的冲田总司身上。但是这种说法很快就被土方岁三打压下去了。土方告诉所有人,是山南自己提出切腹、自己邀请与他情同手足的总司介错的,因此山南绝不会怨恨总司。

后来有人说是被杀的维新派的冤魂。对这说法,土方就无话可说了。总司平日里虽待人亲和,但对敌人可不会手软,甚至可以用杀人如麻来形容。如此一来,遭人怨恨似乎是注定的事。——前提是,那些死了的人的确会作祟。

最扯的说法是第三种——冲田总司被一把名叫加州清光的武士刀怨恨。因那刀通体鲜红,所以它的怨恨也是“鲜红”的。土方岁三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加州清光似乎是当年总司在池田屋一役中使用的打刀,说起来也是一年前的事了。因为当晚砍人太多,那刀的刀尖早已折断,如今已经弃置不用,早就换了其他的打刀,那刀的遗骸也不知丢了没有。土方搞不懂,为什么隔了这么久这刀才出来作祟,而且最重要的是,土方岁三根本不相信一把武士刀也能作祟。

明明就是块铁,竟还成精了?

虽觉荒唐,但土方岁三还是决定采用了第三种说法。原因无他,只是为了新选组的人心稳定。若是采信了“维新怨魂作祟”的说法,只怕今后队士们再下手杀人前就要多几分顾虑了;但若是采信“被弃置的断刀诅咒”,不过教育手下们多多爱惜手中的武士刀即可。

说干就干。次日,土方岁三便联系到了寺院住持。

新选组所寄宿的西本愿寺,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小寺庙,它号称净土宗第一大寺,历史可上溯至织丰时期。大寺的和尚们总带着几分傲慢——至少在土方眼里是傲慢——因此想要说服寺庙为新选组的一把弃置不用的刀做法事,土方猜测,大概不会那么容易。

不过土方有自己做事的方法。

空手请人办事,总不成体统。他献出自己手中一柄好刀——胁差堀川国广,据研磨师傅说是真品,退一万步讲,就算不是真品,这刀上所雕的大黑天(*2)纹样,也堪称精品。土方心想,这把刀也算是贵重之物,献给寺院作为操办法事的谢礼,应该足够了。

不过这群可恶和尚总是自诩远离世俗之人,向来不按照土方的设想出牌。寺院住持和西堂首座倒是只是念了声“阿弥陀佛”,不置可否,然而总理寺院财务的监院,态度就相当傲慢了。监院先是隔着一层绸布,将那刀拿起来看了看,随后便皱着眉放下。

“这刀杀气太重,不宜在寺中供奉。”

土方心想,这监院分明是在挑刺。武士刀哪有杀气不重的?罢了,求人办事,态度总要谦卑些,于是他陪着笑脸说:“你们不是常说‘佛无不可度化之人’吗?贵寺是名门古刹,想必佛法无边,定能将我这愚钝的刀度化。”

监院噎了一下,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他说:“不是可不可度化的问题,是这把刀根本不想留在这里。佛不度无缘之人。”

这话就更加可笑了。土方心想,这可恶的秃驴,为了让自己下不来台,连“刀不想留在寺里”这种鬼话都说出来了。西本愿寺的和尚们向来看不惯新选组的所作所为,土方猜,这秃驴一定是在找机会报复。不过为了凝聚新选组的人心,求这群秃驴办场法事还是必要的。土方强忍着怒气,问监院:“那我向您请教,如何才能让这把刀心甘情愿留在寺里呢?”

监院睨着眼看了他一会儿,问:“您一定要把这把刀留在寺里吗?”

“是的,还请务必指教。”

“既然如此,您是不是还有一把与其成对的大刀?若是的话,请一并献到寺中。”

哼!还当这群秃驴有多清高,原来是看上了自己的那把打刀和泉守兼定!土方被气得直想笑,这和泉守兼定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送出去的,一来是土方不愿意遂了这群和尚的愿,二来是因为和泉守兼定是会津藩主松平容保赐下的,断不可轻易送人。

“您若是指鄙人手中这把‘和泉守兼定’的话,那么十分抱歉,此刀是松平大人所赐,不便献给贵寺。可否另示他法?”

“既然如此,那么请您将这‘堀川国广’一并收回去吧!”

说着,监院便把胁差一推,一副要撂担子的模样。土方心想,这秃驴难道想要以此为借口,拒办法事吗?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住持终于开口了:

“也罢,先让这刀在寺中住上一阵吧。或许他们本该有这段遭遇。”

之后,按照土方的设想,法事操办得有井有条。为一把一年前的断刀办法事,虽然闻所未闻,但对消除新选组队士们的顾虑却有巨大功效。事毕,如土方所预料的一般,没有人再提冲田总司的病是受刀下冤魂诅咒了,队里的传言只剩下一种——好好对待武士刀,刀就会更加锋利,斩人会更加轻快,反之,则会受到刀的怨恨。

至此,土方岁三对自己的舆论操控还算满意——尽管他自己并不相信刀拥有心灵。

日子平平淡淡地过去。总司依旧咳嗽,病情也没有因为法事变好或者恶化。松本先生留下了药方和照顾病人的方法后便离开,继续做他的奥医师。土方岁三换了一把胁差,挥刀练上几日便觉顺手,一切如初。

然而屯所却出了件怪事。

这怪事说大不大,其实也只跟土方岁三一人有关,那就是——土方的爱刀和泉守兼定有时会半夜消失,第二天早上出现在寺院的各个角落。

第一次消失的时候,这刀并未走远,就躺在土方居所外面的庭院中央。土方只觉得“或许是总司的恶作剧”,也没多想,把刀捡回来放回了刀架上。

第二次是三日之后。这次刀比先前走得稍远了些,绕到了寺院的正殿前,次日清晨被早起的小沙弥发现,通报到寺里,很快便又回到了土方手上。当然,这次土方依旧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总司也太顽皮了些”,依旧把刀放回了刀架上。

之后那刀愈发不老实了。接下来的几日,它有时出现在偏殿的蒲团上,有时出现在厨房的柴火堆里。土方去问冲田,冲田摇摇头,说自己对此一无所知,看起来也不像在撒谎,这不禁让土方开始瞎猜:到底是谁每晚把刀从房中拿走,然后乱丢在寺里,也不带走屋内其他细软?最匪夷所思的是:对方这么做到底是何居心?

土方开始怀疑是之前给自己甩脸色的监院派人干的。他猜,大概是监院一直垂涎这把刀,于是搞了这么一出装神弄鬼的闹剧。土方心中冷笑,握着和泉守兼定去找监院对峙:

“师傅,您对这把刀有何看法,不妨对我说说。”土方说。

监院还是那副爱理不理的傲慢态度。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前往堆放寺院宝物的仓库,边走边冷淡地说:“小僧对他没有什么看法,但您最好让他跟那把成对的小刀在一起待着。”

“您有什么要求请尽管提,在下力所能及之事必当照办,但唯独这把刀不能献给贵寺,还请您宽恕!”

“小僧怎敢有什么要求?这刀自己不满两柄一对被拆开,您自去与这刀理论便是,何必找小僧来呢?”

“照您的意思,莫非这刀还长腿了?”

“可不是!他活泼得很呢!这几日他在寺里迷了路,过两日,他便会日日待在这仓库门口,不肯走了呢!”

土方不信邪,他倒要看看这刀到底是如何长出腿来,自己在寺院里溜达的。当晚,土方把和泉守兼定放在刀架上,亲自盯着那刀,倚着矮凳,一夜未合眼。因整夜无事,慢慢睡意袭来,薄明之时土方不禁打了个小盹,然而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此时他再看那刀架,果然架上只剩一把胁差,和泉守兼定已经不翼而飞。土方拍了下大腿,心叫“坏了”,追出去,迎面撞上了来替他送刀的新选组队士。一问那队士,这刀果然是在仓库门口捡到的。

土方忍无可忍,再去找监院。监院懒懒地指挥小沙弥们为仓库的宝物们擦灰,自己则从宝物堆里拿出半月前土方献进寺里的胁差堀川国广,丢回土方手中。

“你到底想干什么!”土方质问。

“小僧早说了,这两把刀是一对,不想分开。您最好遂了他们的愿。”监院说话依旧刻薄,气得土方想打人。

“你为何如此执着于这把和泉守兼定?这把打刀不是二代兼定,而这胁差确是货真价实的堀川国广,论价值,这胁差未必要比打刀廉价,你到底有什么不满!”

“真是固执!西本愿寺什么宝物没有,好像我们会垂涎你那两把刀似的!”

监院不再与土方理论,鼻子一哼,从土方手里抓起胁差,又丢回了仓库。

接下来一连五日,如监院所说,和泉守兼定每夜都会趁土方晃神时失踪,然后清晨又出现在仓库门口。只是这把刀不听话这倒也算了,不知从何时起,寺里又出现了新的流言:

不止一个人说,在深夜,他们曾见到一个红衣长发的孩童,提着一柄跟他身高一般长的武士刀,在寺里游逛。这孩子绝不是寺里本该出现的。新选组里没有那孩子一般年幼的队士,寺庙里也没有他那般长发的孩童,偶然借宿寺院的旅人也不可能让孩童提着如此之长武士刀在寺里乱走,如此一来,这孩子是谁,又为何带着长刀在夜里四处游逛,就非常引人遐想了。

寺庙里虽说是清净的地方,但到底是常跟死人打交道的地方,每日接来送往的,谁知道寺里有没有残留的污物。土方下意识地去找冲田总司,问他最近“今日身体有没有不适?或者有没有看到奇特的人事物?”,冲田摇摇头,说一切如常,连咳嗽病都跟原来一模一样。

然而当晚,土方岁三自己就碰上了那传闻中小家伙。

那天晚上,土方和往常一样,处理杂事到深夜才睡。大概是连日工作繁忙,颈部劳损,这日土方在枕头上翻来覆去,睡得总是不安稳。就在他蒙蒙眬眬,终于要进入梦乡时,忽然觉得身上有什么重物压了上来。土方想要抬起身子,可是浑身无力,他努力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小孩子正骑在他身上,睁着水蓝色的大眼睛,气鼓鼓地瞪着他。

“坏蛋!坏蛋!土方先生是坏蛋!”小家伙这样吵闹着,用小拳头捶打着土方。

那小家伙下手倒是不重,与其说是在攻击土方,倒不如说像是没有吃到糖的小孩子在缠着大人撒娇耍赖。土方岁三没办法,想要开口询问他的情况,但很快他就发现,他自己不仅没办法动弹,也没法发出声音。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了一个声音:“你又在闹了,兼先生。现在寺里的人都知道你了,这样下去可不行。”

那声音像是个少年,但却是土方从没听过的声音。屋外的少年不知为何管屋里的小家伙叫“兼先生”,看来两人是认识,却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土方接着静听那两人的对话:

小家伙先说:“你回来我就不闹了。”

屋外的少年说:“不行,我要留在寺中,这是土方先生的意思。”

小家伙又说:“所以说土方先生是坏蛋!坏主人!我不要继续跟着他了!”

少年叹气说:“你怎么又说这样任性的话了?别让土方先生为难。”

小家伙见威胁不成,开始在土方身上乱滚乱跳:“不要不要,我只要国广!”

少年没办法,安慰道:“好了好了,现在你我不是都在寺中吗?我们离得不远,想见总是能见到的。”

随后,纸门被拉开了一条缝。小家伙不再乱闹,一脸兴奋地盯着门口。土方因为头动不了,只能斜着眼,尽力向门口去看,但屋外并没有人进来,他只觉得从门缝吹进来了一阵冷风,让他不禁打了个激灵。

“你吵醒他了。”

忽然,少年的声音沉了一个八度,在土方头顶炸开。

随后,土方感到眼前一阵眩晕,依稀觉得好像跟一个蓝眼睛的人对上了,再后来,等他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便是次日中午了。

事情有点糟——土方搔搔被睡乱的长发,心想。他看了看房间的纸门,已经不知被何人掩好了——也可能昨晚之事只是幻觉,根本没人开过他的房门。他再回头看看刀架,今日和泉守兼定倒是老实,没有再满寺乱跑,跟他玩捉迷藏了,只是静静地躺在刀架上,跟他下方那把明显不成对的胁差一起,静默着等候主人差遣。

昨晚的事到底实情如何,土方已经来不及细思了,因为这日下午他与几位幕府官员有约,不得不提前准备一番。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近了,土方有些匆忙地从橱柜里拿出衣服。可是打开橱柜,一瞥之下,他发现柜底的木头上被人用刀子般的利器刻上了三个字:“かえす”。

土方背后一冷,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返す(还回去)”。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刀架上的和泉守兼定,还好,那刀还在,他稍稍松了口气。他定了定神,心想,那不过是三个假名,能表达的意思有很多种,接下来他还有很多任务,绝不能在这种捕风捉影的事上浪费时间。

他如往常一样,打了盆水梳洗,然后更衣。又随手收拾了一下凌乱的案几,捡了几张重要的书信揣进怀里。临行前,他当然没忘带上自己的两柄爱刀。只是刚刚别好胁差,正要把和泉守兼定也别在腰上时,他分明听到了一个小孩子奶声奶气地“哼”了一声。

土方想起小时候,村子里的老人们都说,就算是普通的器物,搁置百年后,也会有神明加护,人称“付丧神”——这大概是土方唯一知道的“活的”器物了。但是自己手上这把刀,听说是松平大人托人定做的,锻出来不过两三年而已,没道理像上百年的古物一样,也“活过来”。至于自己献出去的那把胁差嘛……土方算了算,若是堀川国广的真品,那这刀大概有两三百年的历史了,也差不多该“活过来”了。土方岁三一阵发毛,赶紧打了自己的脸两下,对自己说“不过是老人们的传言,不必当真,再说,那胁差如今已被送出去,就算真要作祟也作不到自己身上”,随后便把两柄爱刀别好,准备出门办事。

“你还真敢带我出门。”

土方转过身,只见一个红衣黑发的小孩子双手叉在胸前,蹙着眉,堵在门口。

“你就不怕我报复你?”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大概就是不会了吧?”

土方微微弯下腰来,仔细看那孩子——跟传闻中一样,穿着精致的红色和服,上面绣着跟那柄和泉守兼定一样的凤凰纹样。他的头发很长,披散在身后,乌黑油亮,像缎子一般。土方不禁啧啧称叹,真是漂亮的孩子,就连他闹别扭时微微撅起小嘴的模样,都是那么的惹人喜欢。若自己的刀果真有灵魂,而且还是个这么俊俏的小家伙,倒也不枉他被这小鬼吓唬这么久了。

“你就是我的刀?和泉守兼定?呃……付丧神?”

见土方没被自己吓到,反倒伸出手来,一副想要摸头的样子,和泉守兼定倒是红起了脸。他低声骂了句:“切!老变态!”之后身形一晃,凭空消失了。

土方搔搔头,心想“自己当真有那么老么”,但想到自己赶时间,也没再耽搁,只是伸手又狠狠摸了两下腰上的爱刀,一想到刚才那小鬼害羞的样子便心情愉快。

随后的工作一切顺利,一下午虽然忙碌,土方倒是颇为高兴——或许是拜临行前那小鬼所赐,土方觉得这日特别有精神。回到屯所已是深夜,土方将两把爱刀逐一卸下,摆回刀架,但很快,他又心血来潮,盘起腿来对着自己的爱刀说:“今日你们干得不错!”

当然,两把刀都没反应。

土方觉得自己大概也是脑袋不太好,偏要做傻事,但是正因是傻事所以才有趣,他便不厌其烦地又说:“和泉守兼定,你睡着了吗?我在跟你说话,你的主人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或许你应该好好学学礼仪!……啊,付丧神需要学习礼仪吗?大概需要的吧?神明也应该懂礼仪才对。”

终于,那小家伙沉不住气了。土方听见一个小声音气急败坏地叫唤:“讨厌死了!我才不理你呢!别以为你是我的主人就能随便跟我说话!”

土方心想,这小家伙上钩了,于是继续刺激他道:“为什么我不能跟你说话?我可是你的主人!”

小家伙更生气了,叫道:“烦死了烦死了!我要折你的寿!折死你!”

土方倒是觉得更有趣了,反问:“哦?折我的寿?我还有多少寿辰让你折?”

小家伙支支吾吾答不出来。

土方又问:“说一句话折多少寿?让我算算,这话到底值不值得说。”

“烦……烦死了!”那小家伙好像是被气哭了,说起话来黏黏糊糊的,听着倒是让人有几分心疼,“我、我也不知道,都是国广说的……”

“所以是国广要折我的寿?”

“不是……国广也不想……国广说跟人类说话就会折对方的寿……”

土方听了,心头有些酸酸。这小家伙炸毛了半天,原来还是在为自己着想。他伸手摸了摸和泉守兼定的刀鞘,说:“好了,今天不早了,先睡吧。”随后他躺下,整理起这几日遇见的事,想,或许从一开始自己便错怪了监院,监院并非贪图自己的刀,而是刀剑确实有自己的灵魂……

次日,土方岁三决定重新与主持和监院等人商量一下关于堀川国广的事宜,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些事情想做。他去隔壁冲田总司房中了一趟,问他,该给刀买点什么他们才会高兴。冲田疑惑地看着土方,笑道:“刀?日常好好保养不就好了,还能给刀买什么。”土方想想,觉得也是,便又问冲田,该给小孩子买点什么?冲田托着腮,慢慢地细数:“绿寿庵清水的金平糖、下鸭神社旁的红豆大福、梅园的酱油团子、圣护院的八桥……小孩子其实很好哄,只要有好吃的就会高兴。不过话说回来,土方先生,您是哪位嫂嫂有喜了?”

土方啐了总司一口,骂了句“烦死了”,就笑着出屋了。出了屋他才想起来,自己的那句“烦死了”,岂不是跟那小鬼一样么?

他到街上转了一圈,走到果子店前,买了一个大福。但后来想想觉得不妥,又多买了几个。回到屯所,他捧着大福在刀前坐下,说:“和泉守兼定,你出来。我有东西要赏你。”

果然,那小家伙不理他。

土方想,像他那种心高气傲又没什么心机的臭屁小鬼,只要哄哄便是,于是“和泉守”啊“兼定”啊地叫了半天。然而那小鬼还真是有点耐力,土方温言软语地叫了他二十来声,他硬是忍着没出来。土方心想,这也不是办法,忽然灵机一动,想到那晚,屋外那个被称作“国广”的少年,叫这小鬼“兼先生”,便猜测,或许这小鬼喜欢“兼先生”这个叫法。

“兼先生?”土方试探道。果然,这小鬼终于绷不住了,“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土方一听,知道有戏,心下生出一计。他把红豆大福放在榻榻米上,用一副慵懒的声音说:“哎呀,出门买大福,本来想给你们带几个的,可是你们一个也不肯出来,真是没办法。既然你们不吃,那我也只好丢掉了。哎呀,真是可惜了——我要去吃饭了,回来就把大福丢了。”说完,他理理衣服,走出了房间,一副真的要去大堂吃饭的样子。

和泉守兼定不过是两三岁的小神明,哪里有土方岁三那么老奸巨猾。他一听土方要把大福扔掉,心疼得不得了。又见土方出了房间,便赶快从刀里溜出来,抱起大福一阵猛啃。

“小鬼,别跑!”

土方忽然从屋外冲出来,吓了和泉守兼定一大跳,连手上的大福都差点滚了下去。和泉守兼定忙活了好一阵才把手里的大福抱稳,此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应该赶快回到刀里藏好,只可惜已经太晚了,土方岁三早就抢先一步冲到刀架前,把他的本体牢牢握在了手中。

“你、你要干什么,坏蛋!”

“也不干什么,”土方拔出爱刀,在空中挽了几个剑花,继续给和泉守兼定施加心理压力,“我就问你几句话。”

“我、我不跟你说话!”和泉守果然更紧张了,他小心翼翼地把另外两个没动过的大福向土方处推了推,“……这两个给你?”

“唉,我不要你们的大福。”土方说,“一个是你的,一个是国广的,还有一个是他的。”他指了指刀架上的另一把胁差。“你别紧张,我问你几句话,就放你回去。”

和泉守将信将疑地在榻榻米上坐下,土方也把刀收回鞘中,笑眯眯地对着和泉守兼定坐了下来。

“所有的刀都有付丧神吗?”

“嗯,当然。”

“从刀刚被锻出来的时候就有?”

“对啊,不过刚被锻出来力量比较弱,一般要到百年以上才会力量比较强。”

“那你为什么可以出来走动?”

“因为这里是佛寺啊。在寺里力量会比较强。”

“国广的力量比你强吗?”

“单论付丧神的力量,是国广比较强……但是作为刀,还是我比较强!”

说真的,土方喜欢看那小鬼得意洋洋的样子。当然,土方更想看他翘着小尾巴时,忽然吃瘪的样子。“你很喜欢国广吗?既然是你比较强,为什么还非得跟国广在一起呢?”

果然,和泉守愣了一下,然后脸就忽然红了起来。“因为……因为……我一直跟国广在一起嘛!”

“所以国广不在身边,你就成小废物了?”

“才不是呢!就算国广不在身边我也很强的!”他争辩道。

“那你为什么天天晚上去找国广?”

“就是……想见国广而已。虽然国广也对我说不要满寺乱跑,不要再去找他的……”

“可是你还是去了。”

“我……”

“国广是你的什么人?妈妈么?”

“才不是!国广……就是国广。”

“你们少说两句吧,别被国广听到了,他超——凶的。”

忽然身后听到另一个声音这样说,土方回过头来,看了看仍在刀架上的那把胁差。“你说……什么?”

胁差的付丧神没有现身,当然也没回答土方的问话。土方再把头转过去看和泉守兼定,只见那小子也不见了,土方猜他大概是趁自己不注意又钻回刀里去了——他倒是没忘了把剩下那两个大福也带上。反正想问的话也问得差不多了,土方只好耸耸肩,启程去找僧侣们。

这日西院首座似乎有事脱不开身,因此接待土方的只有住持和监院。住持依旧把交涉的工作推给了监院,自己静默不语。监院也还是那副不屑的态度,说:“早就说了,寺里收不下您的宝刀,您何必现在才肯信小僧的话呢?”

“是是是,是鄙人一时糊涂,被俗务蒙蔽了眼睛,这里是鄙人的一点心思,不成敬意。”

土方毕恭毕敬地将一包小判轻轻向前一推,陪上了十二分殷勤的笑脸,监院总算赏光低头看了看那包小判,但依旧双手缩在僧袍里,不肯接过。

“出家人并不贪恋财物,您还是收回去吧。”

“请您高抬贵手,给鄙人一个机会供养诸天神佛,也好积些阴德。”

监院的态度这才有些松动。他回头向住持点了点头,然后挥手叫旁边的小沙弥把胁差堀川国广递上来。时隔多日,又见到自己那柄红色的胁差,土方忽然心中一阵悸动。虽然无法看到那附在古刀上的神明,但土方觉得,那神明似乎正在注视着自己。

“您不妨先与他聊聊。”监院说。

土方苦笑,说:“实在对不住……怎么个聊法,还请大师开示。”

监院顿了顿,然后叫小沙弥拿了一叠草纸,一方笔墨,放在那胁差与土方之间。

“二位慢聊,贫僧等不便打扰了。”一直坐在后面的住持终于开口了。他率先向土方施了一礼,监院和其他僧侣也跟着向土方施礼,随后连作一队离开了禅房。

门“呀”地一声被关上,土方叹了口气,心想,他们留下这堆纸笔是想做什么?难不成是想让自己在这里构思俳句不成?用俳句感化刀?然而他再回头去看那些草纸时,发现纸上竟一笔一划地显现出了文字。

万分抱歉,只能以这种方式与土方先生交谈,一定为您带来了诸多不便,在此我深深表示歉意。

纸上出现了这样的寒暄。

请您无需多虑,现在写下这些文字的人的确是我,您的胁差堀川国广。因为各种原因我不便直接出现在您面前与您交谈,只能借助纸笔来与您倾诉,冒犯之处还请您饶恕。

土方微微一笑,心想,没想到跟那没大没小的臭小鬼截然相反,这把跟他一对的胁差堀川国广,倒是个礼数多到有些迂腐的家伙。他提起笔,接着那些字写道:

你不必再自责,这交流方式倒也新奇,我并不觉得不便。倒是先前没有考虑到你与和泉守兼定的心情,我该向你道歉才是。

不,这怎么会是土方先生的错呢?

那纸上接着写道,

我们付丧神本身便不该出现在人类面前,也不该影响人类的生活,兼先生这样乱来,其实是坏了规矩的,应该好好叱责。也怪我管教无方,一直都放任他为所欲为,给您也给寺里的其他人类带来不便,请您务必接受我的道歉。

土方摇摇头,写道:

此次兼定做这些事,也是我把你们二振拆开在先,是我有错在先,不该责怪兼定。我倒是很好奇,为何付丧神不能出现在人类面前?之前兼定也说,若是跟我交谈便会折我的阳寿,这又是为何?

纸上答道:

兼先生年幼顽皮,一直敬慕土方先生,常常忍不住想要在您面前卖弄,因此我才用折阳寿这样的话来骗他,望您恕罪。实际上,付丧神与人类沟通倒也不会有什么直接的坏处,只是人类与鬼神本非一处,若是常来常往,便难以分别其界限,不论是对人类还是对鬼神,都有不利。

土方心领神会,但还是扬了扬眉,在纸上写:

我倒是挺喜欢兼定那孩子的。他这两日与我聊天,我很高兴。

没想到这些话立马被胁差驳回:

兼先生年幼不懂事,这并非值得夸耀之事。土方先生您若是享受于戏弄他,还请适可而止。

土方叹了口气,想,这胁差看来并非唯唯诺诺之人,连在主人面前都言辞如此犀利,看来今后还是少挑战他的底限为妙。这还真应了监院一开始对这胁差的评价——杀气太重。为了缓解气氛,土方开始在纸上乱打哈哈:

兼定说所有刀都有神明,想必总司的那把加州清光也是了?

是的,的确有,不过他在池田屋那晚便消失了,您不必再挂念了。

消失了?是死去了吗?

不,和人类的死去有所不同。人类若是死去了,灵魂会在另一具躯壳中住下。但本来便是从刀剑中诞生的我们,如果本体不在了,付丧神该去哪里,我也不是很清楚。

土方沉默了一下,然后问:

既然如此,总司的病,也与加州清光无关了。

正是。冲田君只是生病了而已,与诅咒无关。就算清光还在,他也不会诅咒自己的主人。他不是那样的人。

真是抱歉,让你说出这些事。加州清光也算是你的同伴吧?你会为他的消失伤心吗?

胁差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稍稍过了一阵,纸上浮现出这样的反问:

土方先生也会为山南先生的死而伤心吗?

不,山南他是为了守护新选组的纪律而死,为道义而死,我不会为他伤心,因为他是个武士。

既然如此,我也不会为清光而伤心。因为他也是为了守护主人而死,为了忠义而死,他是一把武士刀。

笔至此处,土方能从那微微颤抖的墨迹中,感受到那胁差的情绪波动。稍稍停顿了一下,那胁差又颤抖着写道:

土方先生,我也是武士刀,请务必让我在战场上发挥功用。我并非为参悟佛法而生,与之相反,我是为了实战而生。我是如此,兼先生亦是如此。兼先生虽然年幼,却是上好的钢刀,尽管作为付丧神他还有太多应该学习的事情,但是请让我陪着他,留在您的身边,他必会日日精进,无愧于您。除了留在您的身边,为您斩杀敌人之外,我们并无其他奢求。

土方盯着纸上的话,虽只是白纸黑字,却仿佛带了诉不尽的情思。他不禁心受感动,捧着那叠草纸,久久说不出话来。

“如果您还珍惜我们的话,那就请让我们活得像把武士刀。”

少年的话在土方耳畔响起,是同那晚一样的声线,却比那晚多了几分笃定。

“我会的。我答应你们,我一定会带着你们,直到最后。”

土方抚着胸口,向胁差宣誓。

之后的事情不必多言,土方谢过寺院的僧侣,去探望了冲田总司,将那把备用的胁差妥善安顿好,重新把堀川国广摆放在和泉守兼定下方。两振武士刀,一大一小,一样的红鞘,一样的暗纹,在刀架上静静地躺着,烛火辉映之下,显得格外精神。

土方望着自己的爱刀们睡下,一夜无梦。只是隔日醒来,莫名其妙地脸上被人贴了张纸。

土方稍稍有些生气,心想又是谁这么恶作剧,直接在人脸上贴纸,别人看见岂不是像死了一样?结果他把白纸揭下来一看,下巴差点没被惊掉,那纸上最后的落款居然是他那把多礼到有些迂腐的胁差堀川国广。

那胁差依旧啰里啰嗦地写了半张纸的敬语,说自己如何冒昧地在主人脸上贴了张白纸,终于,他在最后两行里解释了他非这么做不可的原因:因为兼先生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不得不请主人恕罪。

土方觉得好笑,心想,还能有什么事比你直接在我脸上贴白纸更过分?我倒要瞧瞧。

结果他头一偏,白纸从他手里惊掉了下来。

嗯,国广,我错了,你不是最过分的,确实兼定比你更过分。

只见他房间的纸门上用朱红的颜色写了五个大字:

ありがとう。

非常感谢您。

那字龙飞凤舞,一如那个臭屁的小鬼,张狂得要死。






注释:

1:历史上松本良顺在1865年(因为这一年涉及到建元,不写年号了)旧历闰五月末帮新选组队士检查身体,此时山南已死,新选组屯所已经转移至西本愿寺……所以,这是个发生在夏日的鬼故事(咦?)


2:大黑天是日本七福神之一,也是印度教和佛教的什么神(抱歉我不懂)至于大黑天的形象是如何演变的……你们想考据的且去自己考据。根据推上的考据党们的说法,游戏里堀川的雕物很可能是参考国广的另一个作品,天正14年的胁差所做。但至于雕物到底是什么,有大黑天的说法,也有惠比寿(也是七福神之一)的说法……总之都是吉祥的神。雕物放大图如下(链接1)(链接2) 最后重申,不管游戏里用的是什么参考,土方手里的胁差都肯!定!不!是!这把天正14年胁差。当然,也不是前几日跟被被一起去足利展示的那把布袋国广。(其实是赝品国广的可能性更大ORZ)


==============================================



写点废话。

这篇文其实构思了挺久的了……腹稿拖了至少一年以上吧(望天)

幼兼我的爱,妈妈堀也是我的爱,岁桑调戏兼酱还是我的爱。基本上就是为了写一家三口才写的这篇(不

然后是活击感想。

活击12话最后穿虾夷军服的堀好可爱wwwwwwwww我要死了wwwwwwww兼桑体力真好,跑得真快。

活击感想到此结束。

以下是无关。

之前顺利买到了十一刀舞2的票,再过俩礼拜就能看被被和咪(的演员)了,好开森嘤嘤嘤。

然后战扩捞到了污龟,所以两件好事放在一起还愿。

开一个点图。

只能点图(因为文写不完2333),刀相关即可,角色和梗都随意,禁鹤相关。

争取十一画出来www



评论(15)

热度(446)

  1. 共3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